澳门也凑起了人形机器人的热闹：孵化、早期投资与量产

界面(jièmiàn)新闻记者 | 张熹珑

5月下旬的(de)澳门已有夏天(xiàtiān)的迹象，接近30℃的气温叠加高照(gāozhào)的太阳，从路氹城酒店群踏出门口的一刻，炎热伴随着蒙上眼镜的水雾扑面而来。

娱乐场、酒店、奢侈品店……这里聚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de)旅客。而近日，又多了一些新面孔——他们挂着印有“BEYOND EXPO”字样的证件(zhèngjiàn)，手中(shǒuzhōng)的科技产品手册(shǒucè)展示着机器狗、人形机器人和AI眼镜。

为期四天的第五届BEYOND国际科技(kējì)创新博览会刚刚在此落下帷幕。作为亚洲最大的科技创新和生态博览会，此次展会吸引了超(chāo)800家(jiā)企业和2.5万名参会者参加。

“很多人问，为什么是澳门？我们(wǒmen)的回答始终是，为什么不是澳门？就像拉斯维加斯一样，它拥有(yōngyǒu)世界一流的酒店、娱乐场所和餐馆——这使它成为人们交流的好地方，也为探索商业机会提供(tígōng)了一个中立的环境。”BEYOND科技展联合(liánhé)发起人卢刚在开幕式上提及，“我们鼓励参展商与投资者和专业买家建立联系，此外，我们的目标还(hái)包括大型(dàxíng)企业和基金经理。”

展示品牌、寻找潜在客源、对接投资机构，科技公司们怀揣不同目标来到这场科技展会上(shàng)。在被视为(shìwèi)人形机器人量产元年的2025年，具身智能厂商无疑是此次展会的重头戏(chóngtóuxì)。伴随争议和好奇、资本热潮和技术革命，在快速上量之前，这个行业仍(réng)有不少门槛要迈过。

“爱宝，可以跟我玩色子吗？”参观者话音刚落，智平方机器人爱宝摁下按钮，色子飞快转动，爱宝学习这个(zhègè)技能只花(zhǐhuā)了不到10分钟；几十米外，松延动力(dònglì)的“小顽童”身上贴着胶带，修补此前参加马拉松大赛磕坏的地方；展馆另一侧，和旋机器人正在弹奏(dànzòu)《青花瓷》。

智平方、松延动力都位于清智孵化器展位里。清智孵化器是在清华大学(qīnghuádàxué)智能产业研究院支持下成立的创新(chuàngxīn)孵化器，聚焦人工智能领域，并设立自有(zìyǒu)创投基金。

这是清智(qīngzhì)孵化器第二次带领被投(tóu)企业组团参展。清华大学智能产业研究院(yánjiūyuàn)院长助理、清智资本创始合伙人张煜明显感觉到今年外界对人形机器人的态度有所变化，“更关注机器人能落地在哪里，能不能走进(zǒujìn)家庭。”

同样变化的还有(háiyǒu)资本市场的关注。张煜告诉界面新闻(xīnwén)，今年上半年整体投资环境比去年、前年更好(gènghǎo)，“社会经济更活跃了，大家能看到人工智能的巨大作用，这是一个基本面。第二个基本面在于国家对于AI的投入(tóurù)更明确，政策性指导陆续出台。”

今年以来，人形机器人(jīqìrén)领域融资热度持续攀升，成为全球科技与(yǔ)资本市场(shìchǎng)的焦点。投中数据(shùjù)显示，截至一季度末，机器人赛道融资事件数达到102起，远超去年同期的75起；其中涉及人形机器人/具身智能机器人的融资超过20起，去年同期则不到10起。

张煜提到，清智资本的一个特点是投早(tóuzǎo)投原创，基本(jīběn)是种子轮和天使轮，另一方面(lìngyìfāngmiàn)，也会促使企业寻找落地场景，为其背书。目前大概投了20个项目，管理金额约2亿元。

尽管如此(jǐnguǎnrúcǐ)，伴随资本狂热期的是从未停止的争议。此次展会上，阿里巴巴集团董事长蔡崇信、猎豹移动董事长兼CEO傅盛均(fùshèngjūn)对人形(rénxíng)机器人的实用性提出了质疑。

“人形机器人泡沫火爆，但人形并非(bìngfēi)最优化解，是生物学进化的结果而非完美设计。当前市场(shìchǎng)对人形机器人的追捧有部分对马斯克等人物的崇拜心理(xīnlǐ)和光环效应。”傅盛认为。

线性资本成立于(yú)(yú)2014年，专注于前沿科技的早期投资，已经投资了160到170家公司，管理基金总额约20亿美元。最早期主要投资数据公司，逐渐扩展(kuòzhǎn)到机器人技术以及人工智能与其他领域（如生物学、新(xīn)化学等）。

“如果让我用什么关键词来描述当前AI投资的(de)现状，我首先想到(xiǎngdào)的是‘轮回’和‘泡沫(pàomò)’。”线性资本创始合伙人王淮提及，“轮回”是因为(shìyīnwèi)感觉昨天重现。至于“泡沫”，有两种类型的泡沫：一种像啤酒(píjiǔ)泡沫，这种泡沫产生后仍然可以喝啤酒，是“好的泡沫”；另一种像肥皂泡，泡沫消失时，一切都消失了。

王淮表示，现在(xiànzài)人工智能领域几乎不存在没有泡沫的项目，“我们回看以前投的发展起来的项目，其实(qíshí)每个阶段多少少都有泡沫，可能在天使轮、B轮或Pre-A轮。所以对待泡沫，要看到它(tā)、理解它、利用它，但最后不要成为泡沫，尤其(yóuqí)是不要成为肥皂泡。”

在传统的营销理论中(zhōng)，高科技企业的早期市场和主流市场之间(zhījiān)存在一个鸿沟。但(dàn)王淮坦言，对于深度科技领域而言，需要(xūyào)至少跨越三个鸿沟，“我鼓励大家不要对这个领域抱有幻想，但鼓励聪明的投资者来。”

商业化周期长、行业烧钱、距离盈利仍遥远，是(shì)不少(bùshǎo)投资者对具身智能行业的顾虑。

横琴(héngqín)深合投资有限公司是横琴的国资平台，其展位负责人告诉界面新闻，产投板块会注重科技研发(yánfā)和高端制造项目，如(rú)集成电路(jíchéngdiànlù)。目前，公司也在关注具身智能行业，像大模型的研发，不需要太多生产用地，也符合横琴土地规模有限的状况。

不过，这家公司尚未出手(chūshǒu)具身智能领域。该负责人表示，现在(xiànzài)挤进这个赛道(sàidào)里的企业很多，从投资端口来看显得良莠不齐。加上前沿科技企业的生命周期、能否盈利，都难以判断，“很多公司靠着融资存活，这种情况下(xià)，我们不急于出手。”

人形机器人产业仍处于早期发展阶段，何时迎来量产拐点是厂商们回应市场期待的第一个答案。此次展会上，不少公司抛出目标(mùbiāo)——优必选CBO谭旻透露(tòulù)，今年目标交付约1000台，明年准备10000台预产线；众擎机器人联合创始人任国稳则提及，未来两年的商业化(shāngyèhuà)目标是在搬运、物流(wùliú)等场景落地(luòdì)，明年交付3000台以上(yǐshàng)整机仿人机器人，四年内交付10000台以上。

“我们比较保守，目标是数百台。”智(zhì)平方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zhíxíngguān)郭彦东接受界面新闻(xīnwén)采访时提出，今年是行业的(de)爬坡阶段，落地数百台真正产生服务价值的机器人，应该是行业头部企业能做到的事情，但不包括纯展示类、科研类机器人。

郭彦东曾先后在微软、小鹏汽车、OPPO等企业就职，多种智能终端(zhōngduān)(duān)的经历让他对人形机器人有不一样的理解。在前两年行业进军本体的热潮下，他选择从机器人大脑切入，公司把(bǎ)以通用人工智能（AGI）基础模型构建的端到端系统视作打造(dǎzào)通用智能机器人的关键。

今年4月，智平方推出了全球首个全域(quányù)全身(quánshēn)VLA（GOVLA）大(dà)模型，让机器人实现从“固定工位”到“全域行动(xíngdòng)”，通过端到端VLA，机器人得以融合视觉等多模态感知信号与语言指令，直接生成动作。

清智资本(zīběn)是智平方最早的投资方。张煜提及，看好该公司做(zuò)大脑的方向，“前两年行业都在做本体，但我们认为(rènwéi)大脑一定是本体之后最重要的方向。去年年底(niándǐ)以来，对于大脑的认知开始爆发了。技术的提升也会推动外界认知的改变。”

智平方的商业化策略是选取(xuǎnqǔ)少数头部(tóubù)企业合作，在汽车领域，是行业里唯一拿下某(mǒu)头部车企供应商代码的厂商；在生物制药领域，近期跟华熙生物达成合作。

“每个(gè)行业我们选择1到2个最头部的(de)客户，合作量不是太大，但示范(shìfàn)效应很强，大家愿意去复制同一个(tóngyīgè)客户，同一个场景，从而快速上量。”郭彦东预计，2026年行业交付量达到上千，2027年到2028年上万，“一旦上万，这个市场会非常夸张。”

不可否认，人形机器人(jīqìrén)还面临硬件稳定性、功耗(gōnghào)、数据匮乏等问题。傅盛认为，未来几年机器人更多是专用而非通用，“国内创业者应该更专注特定的自动化岗位，例如工厂里的分拣、物流仓里的运载，只要(zhǐyào)产品足够稳定、并能快速部署，就能真正(zhēnzhèng)落地。”

“不同于汽车，机器人最(zuì)友好和最挑战的事情都是同一件事，就是没有巨头。”郭彦东表示，一方面，企业不需要规模效应(xiàoyìng)才能(cáinéng)活下去，不像某个车型售出10万台才能盈利；另一方面(lìngyìfāngmiàn)，作为行业的开拓者，需要想清楚细分赛道，怎样的场景才能真正赚到钱，“这有利有弊，但却是(quèshì)最适合创业公司干的赛道。”

“我们所投的(de)机器人(jīqìrén)公司都有很好的商业订单了，有的甚至排到明年，涉及几百、上千台机器人。所以机器人在走向生产、生活(shēnghuó)应用中，不是一个伪命题。”张煜提及。

工业服务(fúwù)、公共服务到家庭服务被视为人形机器人商业化落地的(de)递进领域。工业服务在当下具备(jùbèi)最高的商业价值，而家庭服务蕴含增长潜力，也被不少厂商视为商业化的最终目标。

谭旻认为，目前人形机器人的智能水平相当于程序控制计算机(jìsuànjī)时代的水平，可能需要10—20年才能进入千家万户，其做法是从家庭(jiātíng)应用的陪伴(péibàn)入手，进而转向服务。

任国稳亦提到(tídào)，预计未来两年人形机器人可以在(zài)常规非(fēi)高智能场景下使用，再过两年可以在开放的半常规环境中使用，最终将实现照顾老人、小孩等功能，但这可能需要5年甚至(shènzhì)更长时间，机器人需要经过其他场景的训练提高智能水平后，才能真正进入家庭。

而无论是(wúlùnshì)进厂打工，还是(háishì)进家庭服务，这个行业最核心的问题在于降低成本。

一方面是交付成本(chéngběn)，要求机器人(jīqìrén)学东西足够快。这正是大模型带来的颠覆性变化，也是具身智能机器人跟协作机器人最根本的区别所在。

郭彦东(guōyàndōng)提到，公司对基座模型训练两年以来(yǐlái)，已涉及上千张GPU和百亿级别的数据(shùjù)，百亿级数据量意味着机器人经历了大概5到10年的生命周期，因此机器人开箱之后就像一个高中生，做很多全新任务时无需(wúxū)学习，可以直接工作，这能减少约50%的成本。

郭彦东举例，当时跟华熙生物洽谈合作(hézuò)时，对方公司负责人让机器人分别(fēnbié)将试管放进红色盒子里，以及将试管从汽车零部件中取出来(lái)，机器人都迅速完成。双方的签约合作也随之落地。

另一方面，是机器人(jīqìrén)价格的下降。目前，市面上的人形机器人价格在(zài)数十万元不等，这远达不到在C端普遍使用的门槛。

正如自动驾驶应用普及发展(fāzhǎn)之下激光雷达价格被成功打下来，松延动力运营总监晋志勇认为，这个(zhègè)行业逻辑在人形机器人也行得通。

“五年以后，机器人本体的能力将会在一个水位线上，就是本体的可扩展性和竞争性。那个时候(shíhòu)PK的就是零部件量产能力，5000台的量跟10万台的量，供应链的价格是不一样的，议价能力也随之(suízhī)变化。所以(suǒyǐ)本体厂商要把商业化(shāngyèhuà)做好(zuòhǎo)，才能真正去拉动生态发展。”晋志勇说。

上游(shàngyóu)零部件厂商正在为此作准备。珠海的一微半导体围绕人形机器人(jīqìrén)此次(cǐcì)展出了主控芯片以及电机电控等模组。该公司此前发布了机器人专用SoC平台芯片AM891，公司方面称是业界首颗基于机器人算法(suànfǎ)定义的机器人专用SoC平台芯片。

一微半导体公司营运总监(zǒngjiān)李伯勋向界面新闻表示，公司下一个核心攻关重点为三维(sānwéi)感知(gǎnzhī)的(de)多模态大模型芯片及方案，“我们未来想做人形机器人的大脑，通过算法等技术集合，可以实现芯片的集约化和低功耗。人形机器人要实现C端应用，需要在识别、理解、交互上提升能力，从芯片端解决(jiějué)这个问题。”

这项(zhèxiàng)技术目前展示为一个黑色盒子的原型机，置于机器人的脑袋(nǎodài)位置，李伯勋介绍指，未来会整合(zhěnghé)为一个芯片(xīnpiàn)，嵌入机器人的本体。李伯勋提到，市面上一些传感器的价格大概是几百元，而在公司技术基础上，可以降至几十元的水平。